【 專訪 】謝安琪做老闆瞓身製作新歌 見識自己另一面:我係有呢種執着㗎!

游大東
Aug 16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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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行16年的謝安琪,今年決定自資成立唱片公司「淺白本部」兼推出新歌《離不開》。(林栢鈞攝)

二〇二一年是謝安琪(Kay)於樂壇出道的第十六年。年初告別「幻國文化」之後,她為自己的音樂事業下了一個極重要的決定 ── 創立自家唱片公司「淺白本部」,既是歌手,也是老闆,又是幕後,她同時擔任派台歌《離不開》的曲、詞、編、監,歌曲後製、MV拍攝,統統包攬,從混音時結他聲呈現到尋找聲綫濕潤度,由剪接如何「落刀」去到畫面色調深淺,她都瞓身參與,彷彿將十多年來在行內學會的招式,連帶很多不擅長的事情,一次過使出來。MV後製期間,連續三個星期每天只睡一兩個小時,與導演一起遙距式剪接,期間反覆修改無數次,只求最終上架的出品,能夠貼近她心目中最無可挑剔的完美程度。

Kay承認,這段期間她才認真看見另一個自己,「我發現原來自己對好多嘢都係好執着,當我做決策嘅時候,有好多嘢係,我一定要做到,我鍾意嘅嗰樣嘢係咁,我就要(團隊)做到呢個樣畀我,我係有呢種執着同埋變態㗎!」作為旁觀者,與其說好奇,不如說驚訝:以Kay今天的叫座力,合作邀約理應如雪片飄般飛來,犯不著「攞苦嚟辛」吧?但她坦言,經過這些年來的市場洗禮,歷遍高高低低,她渴望找回初入行時的純粹,因為熱愛音樂而帶來的喜悅。與此同時,新時代下,音樂市場愈見多元,大公司造星有力帶領潮流,小團隊行走江湖同樣獲得不俗回響,成功之路已不止一途,令她堅信現在就是踏出新一步的時候,專注製作能夠反映自身想法的作品,「作為一個唔再係新人嘅人,我係咪都應該勇敢啲呢?」

既然清楚自己需要甚麼,接下來的事情便容易得多。Kay決定創作一首非主流情歌《離不開》。「好聽啲叫『慢熱』,唔好聽就係『流行嘅機會唔高』,但作為我公司嘅第一首作品,我覺得佢啱啱好。」兩段正歌,兩段副歌,節奏鋪排上,慢得有點出奇,好像久久未入正題,作為追隨Kay多年的聽眾,第一次聽《離不開》的真正感受是:有點失望!但隔了一段時間再聽,才漸漸領略到那種吸引力。「呢個係我想要嘅效果,我想第一句開口唱就同你講:呢一份感情,我係想慢慢同你傾。」就如此曲那樣,接下來的這篇訪問稿,會以一問一答的方式如實紀錄,呈現Kay踏入新階段之後,對於音樂創作和歌唱事業的最新想法,讓大家慢慢細讀。

採訪、撰文:游大東
訪問攝影:林栢鈞
化妝:Kris Wong
髮型:Lupus Chui(Pi4.hk
場地提供:Cookology
MV劇照:淺白本部提供

謝安琪對《離不開》的MV拍攝相當著緊,與導演一同研究拍攝片段。

游:游大東
謝:謝安琪

謝安琪發現另一個謝安琪

游:你是否已習慣現時的新工作模式和狀態?

謝:嗯……已習慣了,亦很開心,我覺得很忙碌,每天都很早起床,我五點幾就會起身工作了,有很多事情需要回覆,連吃早餐的時間也沒有,但這種工作模式,就算多忙碌也好,我都覺得很開心。而這樣營運,我才發現自己對很多事情都是很執著的,這一點是我以前並不察覺的,我以前覺得自己在一個團隊中是一個頗……好像是……柔和的角色啦,因為我的性格都好像沒有所謂,也不是很尖銳的人,雖然我是站在最前的那位表演者……

但我發現當自己要做決策的時候,有很多事情,我很想做的話,我一定要做,我希望事情如此(以這種方式呈現),我就要(團隊)做到這個效果,我是有那種執著和變態的,結果很多事情都做得很細緻,看重微小的細節時,我開始認識到另一個我,就是這樣Lead(帶領)一個團隊的時候,才會發現這一個我。

游:有沒有一些具體例子,你是非常堅持和執著,令你恍然大悟:「乜原來我係咁㗎」?

謝:例如MV的Editing(剪接),一定不是我強項,但很微細的事情我都很執著。我是逐秒(去判斷),還要區分,那一秒裏,早一點去下個鏡頭,還是「畀多少少」,讓這個鏡頭播多一點。又或者有些事情(畫面)的顏色,我覺得不對,試過他們可能已經做了七種不同的深淺,我都未揀到,我仍不行。又譬如Mixing(混音),這也不是我的專長,(以往)都會參與聽Mixing,但監製會主導多一點,我是憑感覺去講哪一個部份我想要多一點抑或少一點,這個位置我要聽到結他聲。但去到我自己是監製的時候,我很執著,例如我希望結他那種Metal(金屬)的聲音能夠在Mixing裏,在Mastering(母帶後期工程)裏呈現出來,我會講得很仔細,如果你真的不明白,我要找到一個Reference(參考)給你:「我要咁樣嘅結他聲!」。又可能,Vocal(嗓音)濕的程度是怎樣,我要找一個這樣濕潤的程度(是一種配合編曲的Vocal Effect,「乾身」聲綫較清楚,「濕潤」則較為朦朧),我想Vocal是這一種Reverb(殘響,意思是不同空間、環境和場所,聲音的質感會不同)。甚至乎可能有時是一個字的收尾,那個Delay(用嗓音填補音樂空缺)幾快幾慢,Delay多少次才完結,可能Delay「承載」(甜苦悲歡用我承載),其實是有幾個「載」字在後面,很細聲的,我都要聽到出現三次才OK,我是對很多事情有很細微的追求,若然我不是決策人,我未必會這樣,但如果我要做決策,我係咁黐綫㗎。

但用另一個角度看,原來我也頗清晰的。一直以來,我在團隊中,如果不是做Leader,我是很隨和的,點都得,你喜歡這樣?我很尊重大家,這種處事手法我也有帶到自己的新工作模式裏,不過同一時間我會很清晰、細緻地給指示,原來我都鍾意這樣的決策人,有甚麼要求,都會說得很清楚,你可以Counter(反對)我的,但如果過了幾天之後,我依然喜歡自己的決定,我會說出來。

乍聽好像很強勢吧?其實不然。正正因為我自己並非擅長所有事情,我會很喜歡在團隊之中,找來很多我很信任的人,跟他們一起創作。我覺得做這個連結的工作很適合自己,因為以前我不是負責這個崗位,有些事情我沒有經歷過,去到現在我要做這些事情,我要處理的事情多了很多,很忙,但我很享受。

《離不開》MV導演李刀拿(左)與男主角柯煒林,跟Kay在拍攝現場一同觀看影片回放。

不眠不休三星期

游:剛才你說清晨五點幾便起床,你的作息時間如何?

謝:很夜呀,我以前是十一點幾、十二點就會去睡的那種人,現在呢?譬如今次MV的Post Production,我想我有三個星期,是每一晚跟導演(李刀拿)商討剪片,有時她會索性開一個(網絡)會議,分享她的電腦畫面給我,跟我一起剪片,我們有三個禮拜的夜晚是這樣度過,不眠不休,或者是,由她剪接。

因為我一直都等待她的修訂版本,可能等到凌晨四點幾,她還沒傳過來,清晨五點,傳來了,我立即睇,睇完立即覆一大堆Comments(意見),三個星期,剪一個MV,就是如此,不斷來回重複,她剪完一個新版,我又給Comment,再給她時間完成,之後做Grading(調色),又是不斷重複,而在Grading的時候,我又發現有些剪接可以做得更好,我們又再略為修改,所以我覺得這個團隊,第一次便能夠這樣合作,很難得。

游:難得在,你如此高要求,但又有人可以幫到你,跟你一起完成。

謝:其實很好,他們本身都對自己要求很高,譬如MV導演李刀拿,我要多謝她,因為我很喜歡她(用的)顏色,她是一個對用顏色很有自己眼光的人,(擅於)用顏色說故事,意思是她的作品裏,運用的顏色很有氣氛,而今次在《離不開》的MV裏,這方面她都有很多意見,大部份我都很欣賞,只不過是微調光暗呀、深淺呀,有些畫面會不會Contrast(反差)得太犀利呀,很細微的意見。

但因為我是音樂人,講故事的節奏方面,去到這個位置要轉換鏡頭,要轉Shot,可能導演在畫面上她沒感覺到如此,但我在音樂上的節奏,以及Arrangement(編曲)的鋪排上,我有很多位置你要「畀力」我(推進),(我會跟她說)這個剪法「冇力」,有一些情況是,我覺得這個位要「碎剪」,不一定要配合節奏,甚至有時候,音樂較為平坦,但我碎剪,我們有很多嘗試,導演都願意去做,她有自己的剪接節奏,但我亦想畫面能夠配合旋律,所以MV的後期製作真的做了很久。

《離不開》MV其中一幕,柯煒林需要一邊用膳一邊回憶,Kay將特別訂製回來日式料理上桌,力臻完美。

遇上願意「陪你癲」的團隊

游:剛才你說,導演要去到凌晨四、五點才給你看新修改的MV,但你也要睡吧,你總有機會想睡呀!

謝:嘩,你真係唔知呀,我可以在這三個星期裏,每天只睡一至兩小時,去到Post Production的時候,甚至不睡覺,其實那個狀態也頗瘋癲的,我日頭都是繼續開會,各方面都有會要開,去到我吃(晚)飯了,跟小朋友吃飯,吃完飯,很快又要開始當天需要處理的事情,等導演一有空閒便立即一起剪片,即是我很久很久沒有睡了,但我很興奮,每天都很期待:「今日有未呢?」你知有時候(剪接)要等幾天才有呀。

游:聽你這樣說,你是不是那種,就算讓你可以攤睡在床上……

謝:我個腦停唔到喎!

游:就是了,譬如像我那樣,已經出了一篇帖文,但發現自己製作的圖片,有些地方像是歪了少許,於是又要再修正,再重新上載,你也是如此嗎?

謝:我是這種人!我做Mixing的時候就是這樣了。有些事情,我在Mixing之前是有猶豫:「其實好少㗎喳,改唔改好呢?」這個字,我決定不改(歌詞),於那一刻我決定不改,怎料到,做完Mixing和Mastering之後,我聽完,過了一星期後,我真的想改,於是我又走去錄音室重新錄音。

雖然只是一段很少的,但其實每次錄音,都要配合那個Tone(腔調),並非同一個人在同一間Studio用同一支咪去唱,就每一次都是那種,因為當時我改了歌詞,影響到我演唱時的情緒,於是有兩段要重錄,就是因為我執著,我想改這一段歌詞裏的少少用詞,我最終又要再錄多次那一段,去遷就(原版)那個Tone,跟住又要重新Mixing,做完後又要送去外國做多一次Mastering,都真係幾離譜㗎,一來很趕,原本的時間表已定好,我們做完Mastering之後,跟MV的Post Production,還有出街的日子已夾好,但因為我要做多次Mastering,於是變得好趕,我癲啫,但其他人(可以)不想理我,(可以)不那樣投入,所以我要多謝大家。

「我發現原來我個人對好多嘢都係好執著,以前唔覺得㗎!」(林栢鈞攝)

《姿色份子》找發行吃盡閉門羹

游:剛才你說感謝很多人,你會感謝哪幾位?

謝:負責歌曲Mixing的Mixing Engineer(混音師),叫宋嘉恆,他是我的中學同學,他是由朝頭早六點幾就開始跟我溝通,他本身全日都有其他事情要忙,但當他返家後,就會馬上放下所有事情幫我處理。

在製作《離不開》這件事上,我感覺到,當你如此充滿Passion,你的團隊感覺得到,然後陪你一起完成,這種團隊其實很難求,不容易,畢竟我們第一次這樣合作,過程中我就遇到幾個。令我開心的是,我在這一行都有一段很長時間,每一個人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,例如打鼓的Lawrence(徐協倫),我入行不久已識他,十多年了,彈結他的是Zarahn的「高佬」(黃曉暉)。(負責編曲、監製)李智勝啦,又是我入行的時候,我老公(張繼聰)介紹了兩個奇人給我認識,一個是常石磊,一個是李智勝,他們統統都是朋友,但一直未有機會合作,其實每個人,我們都已經有一段很長的友誼,而我開心的是,這件事(合作)發生在我入行之後的第十六年,我才第一次自組班底做音樂,有幾件事很感恩,第一就是原來這一條音樂路上累積得到的友誼而引伸出來的默契,去到現在這一刻能夠發揮得到。

第二就是,我入行的時候,都是一個Indie Label,小公司啦,即是周博賢自資的公司(Ban Ban Music),只得我一個歌手,(現在)不過是身份重疊,我既是公司老闆,又是歌手。我記得當時去找公司做發行很艱難,因為對方會覺得:「咦,你呢啲歌呢,喺卡拉OK嗰度係幾難唱㗎喎,《姿色份子》咁樣,個題材好似唔係好啱我哋而家嘅潮流!」我們逐家逐家敲門,大部份吧,不是全部,用了一年時間(尋找),對方都勸我們:「寫番啲通俗啲題材啦!」、「寫番感情囉!」、「佢把聲幾特別,唱得幾好,又幾有型格……」他們說,我們改一改歌曲題材應該OK,最終找到avex才能夠做到發行,過程很艱難。

所以我現在感恩的是,當我今年決定要成立自己Label,初時都未想好要怎樣做,其實我沒有很高調說過甚麼,但行內很多朋友都知道,好像已經完成了一份合約,就在那個時候,就收到很多不同單位,例如其他唱片公司,例如一些都是自己自組公司的朋友,或者有很多前輩,他們未必有自己的公司,但會說:「我有個朋友呀,我可以介紹你哋識,佢好欣賞你。」雖然我現時的團隊仍然很少,人數可能比當年(在Ban Ban Music)更少,但我感覺到,自己都行了一段路,在這個圈子裏都經歷了十幾年,但原來我累積了那麼多很好的關係,這令我很感動,所以很感謝他們每一位,我跟他們說,我尚有很多事情正在考慮和籌組,將來一定有合作機會,只要時機合適,我們便聯絡吧。

但大家都對我很好,很關心我,就算我說了這番話之後,他們一有時間就來問我:「點呀?諗成點呀?有冇啲咩計劃呀?你想點樣做呀之後?」直至半年後,《離不開》在大家不怎預料的情況下突然間推出,行內的朋友給我的支持,我很高興,他們覺得,在這個時候,我選擇以這種模式製作音樂,整件事原來幾有力量。

「我喺Post Production嘅時候係冇瞓覺㗎,但係好興奮呀,每日都好期待!」(林栢鈞攝)

「淺白」的本義

游:剛才你提到當年《姿色份子》(2005)搵唱片公司發行都找了一年,去到今次《離不開》就變得很容易了,他們亦不會再叫你去唱情歌,你是否覺得香港的音樂市場已經轉變了?

謝:這個就是我想說的。《離不開》這首歌的留白空間其實頗多,是有一種很容易令人Connect得到的情緒,但歌詞的確有幾多空間讓你思考。如果以一首情歌來聽,又不算很灑狗血,或者去到錐心的程度,如果以一首流行作品去聽,它的曲式、節奏,又不是流行度很高,意思是旋律設計上,節奏那麼慢,兩個Verse(正歌),之後加兩個Chorus(副歌)的結構,都不是一種最流行的曲式,通常Chorus都會重複,令人容易入腦,但《離不開》幾段歌詞都沒有重複。

坦白講,我當歌手那麼多年,都擁有過一些流行度很高的作品,我又怎會不知道,《離不開》這樣的曲式,好聽一點叫慢熱,不好聽的話,就是它可能流行的機會不高,但作為我的公司第一首作品,我覺得剛剛好!因為這是我此刻做音樂的態度,你覺得它流行度不高,是跟甚麼比較?我又是否需要這種比較?既然我為了做音樂,能夠如此坦露,完成所有事情,又站得那樣前,我希望能夠由這一刻開始,這首歌能夠代表我做音樂和做人的態度,這跟我的公司名字都有關啦。

「淺白」是來自宋代李復作品《李花》:(「桃花爭紅色空深,李花淺白自開好。」),意思是,有種淺白色的花,叫李花,春季開花,其實春季有很多花都會一起盛放,甚麼顏色都有,白色可以說是最不會爭妍鬥麗的一類,而且它不大朵,但芸芸花卉之中,正因為它是白色,它能夠「自好」,有自己的味道,綻放出自身的美麗,因為我好鍾意花,對於形容花的辭彙總是特別留意,當我改公司名的時候,不知何故便想到這個名字,除了不刻意作高深的意思外,其實是一種我喜歡的態度,就是隨着自己的節奏,真誠地做好自己的事,很自然會綻放出美麗,這就是我想做音樂的方向。如果要做一些流行度很高的作品,我可以找其他班底負責呀,係咪?無論怎碰撞也好,總有一套必勝Formula(方程式),但我選擇如此(自己寫歌寫詞,同時負責編曲和擔任監製),是我好想做另一些事。

「《離不開》唔係好搶耳嘅作品,如果計樂迷聽歌嘅習慣,可以話係蝕底!」(林栢鈞攝)

慢歌之中的慢歌

游:我由《姿色份子》開始聽你的作品,去到上次訪問時我跟你說,《偷情的禮儀》(2019)呈現出來的Kay很令人驚喜,但來到《離不開》,作為一位普通聽眾,第一次聽的時候,覺得何以會這樣古怪,點解唱極都未入正題……當我疑惑為何一直未見高潮的時候,這首歌便完了。

謝:對呀,而且已經五分幾鐘了。

游:但隔了一兩日之後,又再聽一次,咦,又覺得好聽了。我覺得有可能是因為MV吸引到我,加上我要寫文,於是來回看了很多次,才發現,唔係喎,真係好聽喎,對於新歌有這種觀感轉變的效果,是你一早已經(預料)……?

謝:這是我想要的效果!這首歌,節奏很慢很簡單,毫不起眼,開頭我幾鍾意的,我想第一句開口唱「我的思緒離不開」的時候便跟你說:「呢一份感情,我係想慢慢同你傾!」我想近年的確很少歌曲節奏那樣慢,應該說,就算是慢歌,這首都是慢歌之中的慢歌。

再看看歌曲的長度,現在很多歌曲都只是三分幾近四分鐘便完,《離不開》是兩個Verse加兩個Chorus,已經五分幾鐘,是一首頗長的作品,所以我覺得,如果要計算現時樂迷聽歌的專注力和習慣,這首歌可以說是「蝕底」,不會是第一次聽就很搶耳,但作為表達自己,(鋪排)日後音樂路向的作品而言,我又覺得佢好啱喎。

「作為唔係一個新人嘅人,應該更有信心、眼光同品味,去做我覺得代表到自己嘅音樂。」(林栢鈞攝)

尋回唱歌的純粹和快樂

游:你想向外界呈現一種怎樣的態度?有沒有一種想法是:我而家想做一啲而家行內冇嘅嘢,你想帶畀行內一啲衝擊,作為「示範單位」?

謝:我又冇咁諗嘅!我想講,我想做到一種純粹,比較我最初入行的時候,其實都有這種純粹存在。當時的我,乜都唔識,對於音樂製作,甚至乎Showmanship,即是上台表演的招數,都是很初階,不過當時的我面對音樂,或者音樂面對我,很快樂,我不會Judge(批判)自己,因為我鍾意音樂,所以我入行,就算箍住牙,都已經急不及待要開始唱歌,那時的我,很直白,很純粹,很快樂。

去到後來,我開始受到大家注目,我去學習做一個專業歌手,我都有歷程㗎嘛,我不是甫出世就是一個專業歌手,我並非入行前已備受訓練,真的不是這樣,我是很老土地,一次偶然機會下參加了一個歌唱比賽,跟住入行,入行之後我才學習怎樣去當歌手,去吸收(經驗),所以我會經常Judge自己,這樣好還是不好?期間我又試過生病,試過爆肺,很多事發生令我會有很多高高低低,我會經常Check住自己:我做得好唔好呢?我做成點呢?大家會點睇我呢?我咁樣算唔算係對我自己有交代?中間遇過這種歷程,我覺得這是成長,因為你在乎這件事,這是你的Profession(專業),而且是你很用心做的事,所以會有很多心路歷程,有時候會令情緒低落,自信心變得好低,有時候又可能會好一點。

我想直到第二個小朋友(張靖)出世之後,又再休息了一段時間,之後回到幕前,又有一個新的企劃,做的事情跟以往很不同,種種轉變都令我覺得,現在這一刻的我,加上現時整個音樂(市場)的大環境都很有趣,加上樂迷跟我一起成長了很多,很多因素加起來,我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單純一點去重拾那種快樂。

柯煒林(Will)是《離不開》MV男主角,Kay則飾演反映Will內心想法的角色。

不再對準獎項造音樂

游:剛才你說的那種「快樂」,能否具體一點說明?這是否你決定自立門戶的原因?畢竟我相信有很多公司都想邀請你加盟,甚至報章娛樂版之前都有報道,說ViuTV想將你羅致旗下,但最終你選擇個人發展,你覺得是時機成熟,還是大勢所趨?

謝:我覺得現在(樂壇)有趣的是,咩都有,而樂迷的眼光亦闊了很多,我覺得這是一種很明顯的成長。我初入行的時候,社交平台和串流平台還沒那麼發達,樂迷接觸音樂作品和表演的機會,不像現時那麼廣泛,曾經經歷一段很長時間,大家很容易找到外國的歌曲來聽,將很多注意力都投放在這些地方,但現在有趣之處,是一些比較新晉的音樂單位,他們以自己的方式,用小型資本經營自己的Project,都有很大迴響,這是其中一件令我很開心的事。

2005年我出道的時候,都有一股這樣的風氣,那是樂壇很特別的一年,新人單位好多,當時新人獎是有男、女金銀銅,組合金銀銅,好多人㗎,好多都是來自細公司的唱作人,但之後有一段時間,無論大公司還是小團隊,大家都經營得很辛苦,有很多都無法堅持下去,但來到十幾年之後,你見到現時以這種模式(細公司經營)再冒起的人很多,而他們在不同層面都有他的支持者,有些可能純粹在網絡上,獲得很高的支持度,有一些則能夠走入主流,得到很好的成績,亦有叫座力。但另一方面,真的用很大規模,用電視台,用大家公司模式去力捧的新人Project,都一樣很好,有很高的支持度,但就算是很主流的音樂作品,都有很多不同的音樂風格。

我覺得有趣的就是這件事,樂迷是ready看多一點不同的人,而創作音樂的人多了很多,亦找到出路,成績也不錯啊,作為一個不再是新人的人,我是否應該勇敢一點呢?我是不是更有經驗、信心、眼光和品味,去做我覺得能夠代表自己的音樂?我覺得這件事發生,是一個時機來的,是有這樣的環境,亦都可能是人生吧,我都去到這個年紀,經歷了很多不同階段,累積了很多感受,我覺得此刻用這種姿態去做音樂,很舒服,亦更純粹,現實點講,首先我不會再對準某些獎項去做音樂,亦不會對準一些銷售目標去做音樂,即是今時今日我去做音樂,是真正可以做到一些(我想要的事),真的覺得很純粹,真的能夠分享自己的信念和意念。

採訪現場。(林栢鈞攝)

後記

今夜,再次戰鬥至凌晨五時許,天已光了。

兩個月前,來到觀塘一個工廈單位裏完成這次訪問,是變為自由身之後,第一次極重要的專訪,與謝安琪傾談大約40分鐘,記得停止錄音的那一刻,乍看面容平靜,其實內心激動,因為今次的受訪者,不是別人,而是我聽了十六年的謝安琪,她答應受訪,對自己和平台來說,都是莫大肯定。

然而訪問只是開端,收聽錄音,打Transcript,再轉化成文字,才是壓力核心。作為一人團隊,既要維持正常收入,又得保持產量和質素,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犧牲睡眠時間,在處理客戶工作的同時,亦要花大量時間完成這篇專訪,既要做好記者角色,又要兼顧編輯身份,必然會有很多盲點,我一直猶豫,這種一問一答的方式,讀者能否順暢地從頭看到尾?還是正常的寫法:營造訪問時的氣氛,再於敘述裏偶爾加插受訪者的引述(Direct Quote)更令人有感覺?更能引發思考?

但時間已不容許了我再拖延下去,況且一邊打Transcript的時候,我發現我跟Kay的對話本身有其自然脈絡,很難以後期「剪接」的方式呈現,所以最終選擇了前者。

與文字搏鬥,那些梳理功夫最耗心神,經過漫長的孤獨時刻,這篇超長重磅專訪總算見街,Medium的數據告之,讀畢全篇,需時二十分鐘,剛好是吃掉一個早餐的時間,但背後「烹調」的心血,實在難以用數字來衡量。今時今日,做記者難,做自媒體更難,但為了實踐信念開山劈石,大概就是所謂堅持的意義,在此感謝攝影師林栢鈞,還有擔任義務編輯和提供意見的陳靜儀、「D先生」陳智榮,以及Dickson Fung。

《離不開》MV

(1708202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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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大東

土生土長八十後,在傳媒打滾十年,從電台到電視,由雜誌到網媒,曾任記者和編輯;偽文青與偽老人精合體,熱愛電視文化,最愛看經典節目;閒時執筆,自己觀點自己寫,深信只要做足功課,大把有趣內容可以講。facebook專頁:facebook.com/yautaitung